掐指算算,年过完了。都说到正月十五才算过完了年,现在想想,还真是绝望啊,毕竟正月十五也真的过去了。
每年我都会说写点什么来祭奠这样一个百无聊赖的新年,然而被我“想着想着就没有然后了”的总结总是颇多,所以赶紧趁着现在还记得些事情的时候,赶紧来写点什么吧。
一
回家之前,给家里置办些年货。考虑到过年的传统项目中,吸烟简直是魔怔一样的存在,想完全避免几乎不可能,便在年前拜托原来北京的郭同学在从她的泰国年会之旅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了一条中华烟。
中华烟在手,忐忑有没有。
我拿着烟跟老爸比划,说,你可千万别抽这烟啊,这烟是给你分给别人的,你可别抽了啊,好在你戒烟了。
老爸低着头择菜,并没有搭理我。老妈搭过话茬儿说,你爸吸烟呢,又开始吸喽。
听老妈这么说,我有点着急,毕竟年龄大了,之前还生过病,生病痊愈之后有段时间不抽烟说到岁数该戒烟了,现在却又开始抽,这可咋办。
于是我就跟老爸后面碎碎念,从吸烟的危害讲到不吸烟的必要性。
老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你爸抽不多,做保安的晚上无聊,连个人影都没有,吸就吸吧,反正一晚上一根。
一看老妈这态度,我急了,我说就一点都不能抽啊,吃糖都比这好啊。
老爸翻了一个白眼,说,老年人糖能多吃吗,是不是蠢。
我怒了,我说你都知道年龄大了糖不能多吃,怎么难道烟就能多抽?
大概激怒了老爸,他用很嫌弃地语气说,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啊,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啊。
我怔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还记得这几年,老妈跟我说,你爸不服老,白了的头发他都要去悄悄染黑。
二
听说是为了创建文明城市,这里的小县城禁止燃放烟花。
禁放到什么程度呢,禁放到你能看到大大小小无数的标语,上面写着一旦发现拘留罚款云云,还有若干大喇叭在小区里天天循环播放警告。
于是都很默契地不再播放鞭炮和烟花。
老爸自从做了保安,守法的观念不要太严格,坚持不肯放烟花。
然后老妈坚持要放鞭炮,为了这事儿,二老还起了不小的争执。
老妈问我说,你说对吧,不放炮仗,这算啥年啊。
我点点头,嗯。
大概是在一个充满了火药味鞭炮声喧哗声麻将声的生活里浸淫了太久,总觉得年味就是火药味,年味就是鞭炮声,年味就是人来人往的喧哗,年味就是灯光下烟雾缭绕的麻将桌。
于是在大年初一之后的下午,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电视剧,望着窗外的阴天,周围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我以为,这其实就是普通的周末,和平时的放假别无二样。
有一天刷微博,看到了这么一句话,说,“不是年味变淡了,而是你的心事变重了”。
好像是的。
每天都能听到很多很多的事情,东家长西家短,你把三姑六婆表的堂的家里的人家里的事攒一波,就会发现,你要的生老病死,这里都有。
也许那些记忆中的春节那么快乐,大概除了鞭炮麻将外,可能还有很多原因是因为那时没心没肺吧。
虽然很多人都说鞭炮声很吵人,可是我并不介意甚至希望它们会吵到我,那种吵,仿佛就是在跟我说,这是春节,不是周末。
三
每年的大年三十,都会去上坟。
上坟主要是爷爷奶奶那边的坟。自从迁到公墓后,上坟的路就变得好走很多。
走着走着,才突然发现,老爸是这支队伍里,辈分最大的。
或者说,从记事开始,到现在,老爸那一辈中,仍然还在坚持每年都去的,也只有他了。
其他的,要么去世了,要么腿脚不方便了,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去不了。
这支队伍是越来越小了。那么,我爸还能坚持去多久呢,这也许是个问题。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他能去得久一点,就像这样。不祈求能永葆年轻,只希望能这样坚持每一年。
其实我觉得老爸对爷爷奶奶还是很不错的。
不错是因为我觉得其实老爸根本不知道爷爷奶奶长啥样吧,毕竟他们去世得那么早。
早到究竟有多早呢,大概60年吧,那时我爸才三岁。才三岁的娃儿,应该不记事吧,又没有照片什么的流传下来。
感情什么的?不存在的,毕竟从小就抱养给别人家里了。
然而就算这样,老爸每年依然会虔诚地上坟,烧上好多好多的纸,放上一串鞭炮。
在不久以前,老坟是那一座座飘零的土堆,它们总是藏在那奇奇怪怪的旮旯里,走过一条又一条羊肠小道,越过一条又一条小河,才能找寻的到。
最近几年开始,那些乱糟糟的土堆被迁到了一座大大的公墓里,于是再去就变得方便许多,虽然距离似乎远了不少,但总归都是好走的路了。
然后我才看到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墓碑。
还有那阵阵吹起的阴风。
我才知道爷爷奶奶的名字。那似乎应该很熟悉,但其实很陌生的名字。
然后我才知道他们真的都是1960年去世的,前后相差不到三个月。
然后我才知道他们都是1916年生的,前后相差二十天。
所以他们是同年生同年死?听起来还有点浪漫的感觉。
只可惜,最后没有熬过粮食过关,都饿死了,殁年44。
那天在公墓中走动的时候我看了很多墓碑,看得有点慌。
看到了很多在1958到1965间非正常死亡的墓碑。
看到了很多殁年5到20岁的墓碑。
看到了很熟悉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已经去世的名字。
还看到了一排墓碑,立碑人都是同样的人,然而上面亡者的称谓很多,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个兄长……可能他的兄弟姐妹已经只剩他了吧。最可怕的是,碑面只有立碑时间,而没有具体生死时间,可见是过于久远的事情,时间无法考证了。
四
晚上和母上在看电视。
我掏出手机对她说,现在手机可厉害了,自带美颜功能,能把你拍得很好看,你看我给你拍一张。
母上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咔嚓拍照,拍完了看,看的时候有点慌张。
大概母上看出我的脸色,问我是不是不好看,我说没有,我没拍好,我重新拍。
我拍了好几次。
可是我始终找不到可以那些把母上脸上皱纹抹掉的设置。那些皱纹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深刻。
我看着母上的脸。也许如果以前她没有那么操劳那么辛苦,也许现在也就不会这么多皱纹,还有沧桑的脸。
我对母上说,照片挺好的,就是有点皱纹,实在弄不掉,不过没关系。
母上伸过头来看了看照片,又把身子挪回去靠在沙发上,扬起头来摸着额头上的皱纹,长叹了一口气。
“老喽,不好看了,照片好丑。”
我看着她一阵心酸。
她侧过身子靠在我肩膀上,说,“不过你们都长大了,没事了。”
我们常说时间是把杀猪刀。
可是虽然人人都有杀猪刀,可是有些人身上的杀猪刀,却总是比别人的更加厚重。
五
有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说起小时候蛮熟悉的一位大爷,才知道原来去年7月的时候已经过世。
然后就说起了留下的孩子,说,老大哥过世了,留下了一子一女,后来他们俩结婚了。
我愣了一会儿,说他俩不是兄妹关系么?
老爸说,才不是,女儿是抱养的,不是亲生的。
我说养女也是女儿啊,怎么能嫁给自己的儿子呢。
老爸说,其实就是童养媳,家里太穷了,怕娶不到老婆,就从别人家里抱了一个小女孩做童养媳的。
头一次发现这种教科书式的旧社会事例居然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我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能说下去,沉默了起来。
母上接着说,“他们俩结婚还挺早的,然后就生孩子了。小女孩好像是十四岁结婚的。”
我说,“不是20才到法定婚龄吗。”
母上说,“对啊,所以他们六年后才领证,才领证没多久吧。”
我很不甘心地,“不到十四岁就怀孕生子是违法了吧……医院让生的?”
老爸噗嗤一笑,说,“怀都怀了,医院还能怎样,就生了啊。”
我想了想,明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能说啥。
六
一个小地方。地方不大,事情不少。如果你有兴趣,仔细打听打听,带着一颗虔诚而八卦的心去聆听,就会发现,生老病死的事儿,齐活了。
那边的几户人家在闹离婚。有离掉的,有没离掉却老死不相往来吊着的,有吵架被劝和后将就继续过一辈子的,有没想离没想在一起就那样像陌生人一样过日子的。
听说附近有很多地痞流氓地头蛇,把持着这小县城里所有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收着过路费保护费乱七八糟费,这里约架那里砸场子。他们聚在一起说起这些总是啧啧嘴说,他们好日子到头了,上头要下狠手收拾他们了,再不收拾社会要乱套了。
听说去年死了不少人。有老死的,有病死的,有喝完酒回家路上横穿马路被车撞死的。
听说长辈们这一群塑料姐妹花为了赡养外婆的事儿闹得有点儿不愉快,而外婆的唯一舅舅也被牵扯其中。外婆年纪大了,性格开始小小孩子一样顽皮,事儿多病也不少,于是他们一个个拖家带口的,感觉自己都分身乏术了。
听说又要分拆迁房子了。老爸和母上在合计要一套大点儿的还是两套小的,然后说卖掉,没准能在大城市凑个首付。
我说,你们的房子我不要,你们自己好好留着住,租出去什么的补贴家用。
老爸和母上听我如是说,有点不快,说家里这边有啥好租的,一百平的房租一个月几百块钱。
我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然后我小声嘀咕。
就这儿的房子,卖了也没用,能在大城市买个卫生间吗。
七
亲爹在给家里装修的时候,竟然很大气地几乎全用了LED灯。虽说这是个挺潮的玩意儿,然而这些小县城里到处不认识品牌的玩意儿,质量可就不好说了。于是这次回家,亲爹跟我说,主卧的吊灯不亮了,客厅的射灯有三个不亮了。
12个射灯,3个不亮,损坏了25%。既然是LED灯,那大多数原因是LED电源坏了。
整好整个春节就没怎么走动亲戚,到处都是时间。于是年初五我拖着弟弟出门去寻摸地方买LED电源,合计着吧灯修好。
其实这种玩意儿,最好淘宝。我从淘宝上查了一下,大概同模样的电源一个7块钱。那么,在这个小县城的店里买,估摸着最低20块钱了。只可惜淘宝这会儿不发货,而我也等不到他们发货。
年初五没有多少店开门,走了好久才在一个修家电的地方找到了。问了下价格,二十五一个。
大过年的,就当是给你们打劫了。讨价还价了一番,花90买了4个电源回家。
修好了客厅的三个射灯。可是主卧的吊灯发现不是电源问题,而是灯带中的2个LED芯片坏了。
于是我又从京东上买了电烙铁和焊锡丝回来,修好了主卧的灯。
后来我问亲爹,装修这么灯没少花钱吧?
亲爹说,啥叫没少花钱?花得那是相当多,好几千好吗,就这些灯。
我点点头。
当然好几千,不蒙你们蒙谁啊。
八
老爸闲着的时候就看电视。
其实他没有固定的节目表,而是随缘,佛系看电视,看到啥算啥。
春节的档期整热播《谈判官》,老爸也就跟着后面饶有兴趣地整天看,看得津津有味。
一度我以为他认识杨幂。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不看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跳过了《谈判官》的节目,看别的去了。
我问他,咋不看了?
老爸很嫌弃地说,那帮家伙,谈判谈判改谈情说爱去了,看个屁。
九
我和母上说,明年我打算买一辆四轮的车。
母上问为啥。
我说电瓶车骑累啦,换个四轮的骑骑。
母上一脸严肃地说,别浪费钱,把钱好好存着,在上海买套房。
我笑着说,别闹别闹,把你这房全卖了都付不起上海房的首付。
母上一脸不信的样子。
我说,而且上海要五年社保,你有吗?
母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觉得她是听进去话了。
过了一会儿,母上说,不买房以后总归要买的,是中国人就要买房,你钱好好存着莫要乱花,买啥车,车那是刚需吗?
我说,车是刚需啊,其实比房子有用。
母上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电瓶车挺好的,你骑着不也挺方便吗。
我怔了怔,说。
没错啊,就是有点儿费电瓶。
十
听到一个朋友分手的消息,是个女生,谈了十年的恋爱,婚已订,却莫名其妙地分手了。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点震惊,震惊是因为十年。
然后就想起另一个朋友,也是个女生,之前有段感情,谈了八年,还是分手了,分手的时候男生还说,当初是你要追的我。
突然觉得电视上那些因为等个三五年而心生怨恨搞出整部剧情的电视剧都弱爆了,现实总是比剧情还要狗血。
虽然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但听到的时候心还是会抽一下,有点心疼。
八年十年,那几乎是一个姑娘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如果这样的时光没有被珍惜结局很不堪,不管谁是谁非,谁对谁错,男生都应该被揍一顿。
揍一顿不是因为错,而是因为,他亏欠的。
十年感情、最终陌路;八年纠缠、终成路人。
十一
听说一个姨娘家里因为姓氏问题起了人民内部矛盾。
因为那本是个重组家庭,所以有两个孩子分别跟了父亲和母亲姓氏。
后来为了统一抑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又把名字改了去,都从母亲姓氏。
再后来生了个儿子,本来要从父亲姓氏也就是从姨娘的姓氏,而姨夫却不同意,说我家不能没有后代。
就这样有了矛盾。
我问母亲说这很重要吗?
母亲说当然很重要,姓什么决定了是谁家的人啊。
我想了想,果然父母姓氏相同是解决此类问题最好的方法。
传统观念好可怕,不知道起名字叫亚历山大·木鱼会不会有人持反对意见。
十二
我想了好久,觉得很多事情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或者说,很多事情都可以随便的。
所以。
随缘吧。
佛系解决问题法。
为什么这些看似平凡的文字,我却看哭了,仿佛就是我自己,仿佛就是我的生活。虽然很平凡,但是有一种味道。真是被软件耽搁的小说家啊
我要是女的就嫁鱼这么有本事的人,会写软件、代码……
其实觉得人生,真的除了生与死,其他的都是小事。不是常有人说,你如果觉得自己生活过得很累的时候,你试着早上三四点起床去一趟菜场就会懂的什么叫做累
这文章看出了鲁迅风。开篇以过年引出话题。整篇透露出对世事的无奈。对现实的现状的不满。 可是又能怎么样么。中国人喜欢麻木。有时候想。一直麻木下去不也挺好么。结尾木鱼给出了“希望”随缘吧。佛曰:因上努力,果上随缘。
跟谁姓的问题,我老公一直觉得有了孩子就叫艾玛,干嘛非要有姓,他还去公安局问过,但是公安局说我们国家的户口不能没有姓。。。
鞭炮,的确,我就喜欢闻鞭炮的味道。
电瓶这个梗啊
果然,鱼大又提到了电瓶车的梗。
这是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结界……
鱼大文笔不赖,发表个啥东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