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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与非梦之间

: 纯属虚构 木魚 4433℃ 3评论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念过那么多书,可是我们却始终对大学念念不忘的原因是,那时候最后一段还有很多很多人一起陪伴我们的时光。倘若这时光往前或往后再推后一段时光,也许我们念着的又都会不一样。
就好像在学校时,那随处可以吃到的烧烤和啤酒一样,我们可以很轻易地拉上几个同学,在午夜的校外放荡,大喊老板再来十块钱的羊肉串,尽管我们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羊肉,不过吃过了,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呢。

我在毕业很多年后,依然怀念学校外那一片炊烟袅袅的烧烤摊,连那时候他们的名字都耳熟能详。小红帽?哦呵呵。可是在毕业后,再也没有那样的条件了。现代化的文明都市很难再找到那些成片的烧烤摊,就算找到后,也很难再那么容易地找到朋友一起撸串儿。
可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又遇到了他,在多年之后。

我和他并非故交,存在感并没有爆表,仅限于能一起聊聊天而已。
那天我在广场上的一大片烧烤摊边儿站着流了半天哈喇子,最终没有忍得住诱惑,找了一个圆桌子匆匆坐下,招手喊老板,给我来十串板筋。
北京就这个好,伟大的首都人民热衷于在入夜后撸串儿喝啤酒,他们都说这是帝都特色。果然皇城天子脚下生活的人民就是奔放,吃起肉来那叫丝毫不含糊。酒池肉林,还能看到各色美女清凉着装,在灯下神采飞扬。
三三两两的流浪歌手,背着吉他拿着歌谱在人群中穿梭,也能看到他们在一边自弹自唱,旁边的男女说着笑着,眉飞色舞,女孩儿心花怒放。
大概是啤酒瓶底喝出了戒指吧,才会那么笑得合不拢嘴。

我眯着眼看着那边正在唱着《朋友》的三个人。忽然就看到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他。
我站起来朝他喊,朝他挥手。他看到了我。
他悄无声息地坐下。我说,好神奇居然能碰到你,你现在也在北京?
他轻轻地点头。
我说,你也在这边住?
他轻轻地点头。
我哈哈大笑。我说,尽管吃,我请你。
我扭过身子,朝老板喊,老板再来二十串肉串,再来五瓶啤酒!

突然有人陪着自己撸串儿了,无比地开心。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桌子,说,我不喝酒很久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打哈哈。
“啊哈哈别闹你不喝酒你跑这儿是要跟烤肉摊老板干劈情操么难道。”
“我真的不喝酒了”,说着他拿起了一杯啤酒喝了半杯,“我说过了,我真的不喝。”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你现在喝的是什么。”
“嗯?这个吗?”他一口气喝见了底,“啤酒也能叫酒么。”
我看着他,“好像你很会喝酒的样子,可是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不会啊。”
“是吗?”,他表情很随意,“总有一个女孩会教会一个男生喝酒的。”
我愣愣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他笑,“谁没点故事啊,你也有吧。”
他把头扭到一边,撅了一下嘴,“看到那边那个一直在沉默的姑娘了吗,一个人坐着的那个。”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灯光的边缘处,有个女孩子一个人坐在桌子边。桌子在光圈的外沿,明暗的分界线上。她面对着明亮,撑着腮帮子定定地看着左手的手机,比划着什么。

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表示我不认识她。”
他呵呵地笑,“你倒是不认识。来,陪你喝尿。”

我问他,你为啥会在北京出现啊。
他没回答,倒是看着我,那你为啥会在北京啊。
我说我为了泡一个姑娘,人家跟我说她在京城。
他说那你就来北京了?我说嗯。
他说那结果怎样。我说等我到北京后我才发现她丫的原来撒谎,她是在南京,我批评她的时候她还跟我犟嘴,说她当时说的京城,没想到我会理解成北京,最后还说我一个江苏省合肥市的好意思跟她理论这些。
他哈哈笑,最后呢?
我说我最后把她拖黑名单了,最后一句话说小心我大合肥的最终要灭掉你们南京县。
他抹抹嘴,你倒是挺干脆,不过这也怪你地理不好,难道你没有事先跟人家打听好地方,还跑这么远。
我说怎么没有,我问得好好的,我还特地旁敲侧击地问你最喜欢吃啥,她说烤鸭,那不摆明了北京烤鸭么。

他呵呵笑,“你傻。”
我不满,“凭啥说我傻?”
他抹抹嘴,“还辩,难道你吃过肥西老母鸡。”
“……”
突然就无言以对了。

和他再遇见又是一个夏夜。准确地说不是遇见,是他召唤我的。
那夜他囤了一大堆烧烤,召唤我去他哪里喝啤酒。
正在看龙门镖局,第十一集。
松阳驿的老板娘说,“那很好啊,爱比被爱要幸福很多”。
他突然就跟我说,“你知道么,她说的不对。”

我正将一串肉撸一半进嘴,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愣掉了。
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吃吧,说不定是鸿门宴呢,万一吃掉了吐不出来那就麻烦了。还是喝啤酒吧,大不了最后再尿给他,反正都是黄的。
他看着屏幕,“有希望时,爱比被爱幸福。没有希望时,爱会让你万劫不复。”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回复他。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男人。
此刻他的心一定是林黛玉。如果我搞得哪里不对,估计会贞操不保啊。
他睁着红红的眼看着我,“你喝断片过么?”
我想了想,果断地点了点头。

我没撒谎。真的断片儿过。记得那是毕业没多久,隔壁的家伙非要跟我得瑟他的厨艺,非要请我喝酒,说咱俩这么有缘都没好好喝一顿说不过去,其实我心想谁特么跟你个大男人有缘啊。可是后来还是跟他一起吃饭喝酒了,喝的三十五度劲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于是我的记忆就停留在卫生间了,记得我说要去洗澡来着,明明记得衣服都脱了。结果再醒来时发现就在床上了,第二天中午,衣服换好了。
鬼知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只能假定是自己失去记忆后很开心地一边哼着歌一边洗完了澡,然后捎带把内裤给洗了。
可是当我看到盆里放着的脏衣服后,觉得好绝望。

他哈哈笑,“你知道我第一次断片儿是啥时候么。”
我摇摇头。
“那是因为一个姑娘。”
“哦,看出来了。”
“有这么明显?”
“嗯,相当明显。”

他等她等了四年。他喜欢她的时候她不喜欢他,他喜欢她的时候他没有勇气。
其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可是忽然她就属于了另一个人。于是他静静地做她的好朋友做了四年。
盼星星盼月亮,突然她又单身了。
他说,“我那时候感觉,为什么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然后我就呵呵了。
我说,“一定是丫使绊儿当小三儿挖墙脚的。”
他哈哈笑,“我这等翩翩君子,是断不会横刀夺爱的,是他俩分手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你非说我不光彩的话,那就是趁虚而入吧。”
我说,“我不那么说也是,事实如此。”

她成为他名义女友的前一天,正在屋子里一个人喝闷酒,默默地流泪。
他陪在身边。
后来俩人不知道怎么的搂在了一起,她吻了他。
于是他俩就在一起了。

我说你们俩还能不能再狗血一点,咋没滚个床单之类的。
他仰起头摸着嘴唇,“呵呵呵呵那可是我的初吻啊。”
我看着他,“你个大男人好恶心。”
他呵呵地笑,“其实吧……觉得好别扭,本来朋友当得好好的,突然就成了男女朋友了,浑身不自在。”
“是吧。”
“我这么说你也明白这种感受?”
“嗯,当然明白。以前我看人家狗的时候各种乖巧各种羡慕,后来领养回来之后每天都恨不得掐死那个二货。”
“要不要好好说话了,你认真一点”,他一脸正经地,“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说我是狗啊。”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不说你是人?你还要不要脸啦。”
他的眼光忽地就黯淡了下去,“是啊,一个人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自己卑微到骨子里。”

他和她就那样做了名义情侣个把月,各种别扭。
说名义情侣不是没有来由的,你见过从不牵手的情侣吗?你见过从不拥抱的情侣吗?当然没有嘛。人家一夜情的现在都是很认真的,你们怎么能名义到这份儿上,演给谁看的啊。
果然名义了,没有像韩剧里面那样弄假成真,分手倒是分得很草率。
有一天她给他发消息说,分手吧。
他回复说,我考虑一下。
第三天他说,好吧。
然后俩人就分手了。分得跟真在一起过似的。

他猛地灌了一杯酒,“我和她的分手分的莫名奇妙,就像我和她在一起莫名其妙一样,可是我不懂。”
我说,不懂啥。
他带着哭腔地说,不是说只有那些莫名其妙在一起的人才会永远在一起吗,为什么还是分开了,难道他们都是骗人的吗。
我淡淡地说,童话故事少看点。

他第一次喝酒喝断片儿,其实只是心里难受,没有想喝那么多。他一边听着歌,听着听着就难以自已,想着平时她和他一起的时间里也总是说着以前的那个他,他就痛苦地无法自拔。
然后好死不死地听到了那首歌,《替身》,听着听着他泪如雨下,仿佛看穿了一切。他掏出手机,正给她发短信的时候,忽然收到了她的短信,“我好想他。”
他摔掉了手机,耳边的歌换了,《下雨天》。他静静地听,抱住了自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于是就断片儿了。

我愣愣地,原来自己抱自己就会断片儿么。
他呵呵笑,“差不多吧。据说一个人吻自己的虎口的时候会有接吻的感觉。我那时候竟然都跟傻子一样地试过。”
我看着他,“后来呢?”
他呵呵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于是我从地上捡起手机,拼好了,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就是,‘好吧’。”
我看着他,“替身那首歌有那么让人伤心吗?”

“不算吧”,他顿了顿,“有时候一首歌唱得你不能自已,不一定是因为它感人,可能只是它唱进了你的心里。”
“是哦。”
“嗯。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想忘记一个女人,你觉得怎么做才合适?”
“当她结婚了。”

一个星期后,我喊他。
“替身那首歌我听过了啊,感觉没什么嘛。”
他诧异地看着我,“那首歌尤其是深夜一个人听的时候很难受啊,对你这样一只单身狗来说几乎是会心一击啊,怎么会没感觉?”
我很不满地,“你怎知道我没有女朋友。”
“那你有吗?”
“……没有。”
“死单身狗还嘴硬。你听的歌呢?拿来我看看。”

我把手机递给他。
“谁让你听张宇的版本了”,他煞有介事地说,“谁让你用企鹅家东西了,我说的那首歌是周慧的版本,扣扣音乐里没有。”
我将信将疑地,“是吗?”
“嗯。”

他突然拉我坐下来,神秘地说,“我酝酿了好多天的情绪,终于在昨晚我把她设到别人的婚礼上了。”
我一愣,“啥?”
他拍了我下,“不是你说的吗,当她结婚了。”
“然后呢?”
“好可怕啊,就是一个噩梦。”

“我梦到了一场婚礼,从头到尾,我就只认识她一个人,所有的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我在里面到处走着,可是他们好像全部都看不到我,连她都看不到我。他们都很忙碌,都很热闹,笑着,说着,我跟他们打招呼,可是没有人理我。”
“她走在红地毯上,我就站在红地毯上,可是她看不到我,径直地朝我走来,可是人太多,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总觉得她会撞上我,于是我钻到了旁边的桌子底下。”
“可是自始至终,她的眼睛里好像都没有我,你知道吗,就是那种你完全透明的感觉。”
“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幽灵一样,飘来荡去,无处可去。”
“后来我被吓醒了,醒来的时候发现睡衣全湿透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外面很明亮,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床上,很明亮……”

我打断他的话,“晃得你眼睛很疼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把脸憋成了绛红色,看着我,“不,那时候我在想一定会闪瞎你的狗眼。”
我笑。

他沉默了一会儿,“啊哈哈哈还是要谢谢你啊,给我弄了这么一场噩梦。不过貌似没用啊。”
我想了想,“要不你假定她结婚好多年了孩子都有俩了。

几天后他找我,说啊哈哈哈咱俩出去撸串儿吧。
我说大白天的撸毛线,晚上再说。
他说啊哈哈哈那好吧。
我看着他,你怎么怪怪的。
他说啊哈哈哈是嘛。
我说,嗯,你能不要每次说话前都说啊哈哈哈吗。
他说啊哈哈哈好啊。

他一口气喝下了一瓶啤酒,对我张开血盆大口,“啊哈哈哈我觉得我要疯啦。”
我淡淡地看着他,“何以见得。”
他说,你记得你说的让我当她孩子都有的事儿?
我说,嗯记得,怎么了。
然后他就笑得停不下来了,完全拦不住。

“啊哈哈哈我昨晚做梦梦到她啦”
“啊哈哈哈她抱着一个孩子拖着一个孩子正在离家出走啊”
“啊哈哈哈她跟他老公在吵架啊”
“啊哈哈哈她气得要回娘家啊,要离婚啊”
“啊哈哈哈她气得不成个样啊”
“啊哈哈哈她在我面前哭诉她老公对她怎么怎么地不好啊”
“啊哈哈哈她一边说一边抹泪说这次一定要离婚啊”
“啊哈哈哈”

我震惊了,“我明白你这种报复的愉悦心情,可是你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啊哈哈哈”,他笑得完全停不下来,“不。你不懂。”
“啊哈哈哈你猜我做了什么这时候”
“啊哈哈哈我突然跪了下来说你快离婚吧嫁给我吧你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待的”
“啊哈哈哈我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快疯了啊”
“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

我看着眼前的他,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忽然就停住笑了。
“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
“今晚这顿你好好吃吧,我请客。”
“明天我就离开北京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木木地看着他。
“不管如何,就这样吧。希望有朝一日,我再想起她时,就像怀念一个死去的朋友一样。”
“希望如此吧。也许这样才能证明我解脱了。”
“你先吃吧,我回去收拾行李了,明早的车。”

然后他就起身离开了。
他的位置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没有放任何东西。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位置已经空荡荡了,完全不像有人坐过的样子。

远处依然人声鼎沸,灯光的环绕下依然有人背着吉他在唱歌。
不远处的桌子上,依然有发呆的小姑娘在静静地看着手机。
我看着身边的一切,仿佛似曾相识。

街边的婚纱店放起了张宇的《给你们》。
突然,我就爱上了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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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小伙伴在吐槽
  1. 话说Gravatar没修?

    独行猫儿2015-05-19 11:27 回复
    • WP4.2.2机制变了很多,懒得去找地方了。下午看看哪里改来着。

      木魚2015-05-19 14:11 回复
  2. 你这可以写小说了

    独行猫儿2015-05-19 11:2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