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她打给我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对着电视里的美食节目流了半天的哈喇子，时不时转头看看桌子上摆着的泡面锅。
我惯于周末的一天只吃一顿饭，一顿饭顶上一天。按照她的话说，这是我在参加花样作死大赛。不过我乐在其中，多自由的生活，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说，你吃饭了么，是不是又在等着泡面。 
我嘻嘻地笑，你怎么知道。
她不屑地说，拜托你让我猜错一次。不要吃泡面了，到我这儿来吧，我做晚饭给你吃。
我说好，『然后我需要把泡面也打包过去吗，这样能加个菜。』
她果断地，『你就安心地把你的泡面丢到垃圾桶里去吧。』 

敲开她门的时候，她很快地背过脸去。
『就快做好了，你把碗筷摆好吧。摆好后来帮我端菜。』 

我哼着小曲儿，打开她的橱柜，拿出崭新的碗筷。
那是不久前有次我和她一起逛超市时买的。我说这花纹我挺喜欢啊，然后她歪着脑袋看了我半天，说那就买吧，正好我想换了。
把碗放在桌子上的对面，然后放好筷子。
我才看到桌角上放着一瓶红酒。

那瓶红酒是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买的。据说买的原因是她很喜欢那个瓶子。
瓶子细长细长的，很清秀的模样。红酒在里面轻轻地摇曳着，似乎能透过它看到瓶子后的风景。
我对这瓶酒垂涎已久，可是她总是不愿意，说这样被我看上的东西，岂能给你这半兽人玷污。

我指着红酒问她，为什么拿出来了？
她呆呆着看着红酒，说，因为我想喝点。
这才看到她眼眶红红的。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
『是不是刚起来，头发跟草堆一样。』

 她把纤长的手指插到长发中，往下梳了梳，笑着说，哎呀被你发现了，昨晚加班将近通宵，今天睡了一个白天来着。
我对她翻白眼，『你看你总嘲笑我颠倒昼夜，你还不是一样。』
她不服地，『我只用睡到中午的，只是我想着下午没啥事，所以又睡了啊。』
我笑，『当你睡美人啊，睡饱了又睡，这样还能睡着？』
她的神情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又呆呆地看着红酒，喃喃地说，对啊，睡不着了啊，可是为什么。 

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
我小心地问，怎么了？
她轻轻抬着嘴唇。
『我又梦到他了。』
『啊？！』 

②

他是她五年前的男友。
那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的，就在一起了。感到莫名其妙的人们，都同样对他们这莫名其妙的感情否定的，说这样奇怪的感情，是不会持续很久的。
然后他和她突然就分手了，不知道为什么。
分手的那天，她趴在我肩膀上哭了一晚上，不断地问我，为什么书上说那些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起的感情是最坚固的，他们都是在骗我吗。
我想不到可以说的话，只是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哄着正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婴儿那样。

我问她梦到了什么。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呆呆看着桌子，手臂撑在桌子上，两只手握在一起，轻轻地抵在唇下。 
我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我也梦到了你。』

『我梦到我们回到了大学的时候。我和你在自习室的最后一排的角落，靠着黑板，守着窗外的黑夜上自习。』
『然后我突然看到他来了，还有他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友，一路笑着向着我们走来。』
『我被吓懵了，不知道怎么办，想往桌底下钻，可是又不敢。』
『于是我装作镇定地，和你说着话，翻看这手里的书，然后偷偷地看他。』
『我看到他和你说话，笑着打着招呼，眼神从我的座位上扫过，却面无表情。』
『然后他就在我的对面坐下，摊开书，扭头对他身边的人笑着说着什么事情，然后看书。』
『当他坐下后我便盯着他看可是他好像根本没看到我。』
『他突然用右臂撑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那张脸真的就正对着我。』
『可是他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我吓得拉起你就跑，听到他在身后喊你，问你为什么跑。』
『然后我就被惊醒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
『好像他真的看不到我。也许我对他现在来说，也就是这种状态吧。』
我呆呆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你梦到了回去大学时候？？』
她拿起筷子丢了过来。
『你的反射弧还能再长一点儿么？！』

③

我问她，这是不是你做过的最难受的梦？
她淡淡地说，被惊醒的那会儿，会感觉心中沉重的痛楚难以自拔。不过，还有更让我恐惧的。